移民问题给日本带来“成长的烦恼”

Hello Kitty似乎不太可能成为引发移民辩论的导火索。

但这就是在日本发生的事情，为Hello Kitty和长篇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中的绫波丽等众多角色配音的知名声优林原惠(Megumi Hayashibara)在自己的博客上讨论了外来人口持续增长的问题，随即引发了热议。

她呼吁严厉打击不守规则的外国人，批评了享受无偿奖学金的海外留学生，而日本学生还要自费接受教育。她帖子的核心是呼吁读者投票。但她最尖锐的言论是担心，如果当前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本土习惯和日本特色可能会消失，就像本土螯虾因为“外来物种”的甲壳类动物威胁到其自然栖息地而濒临灭绝一样。（在网上引发轩然大波后，林原惠删除了有关螯虾的言论。）

虽然这远不及洛杉矶的抗议活动那么激烈，但她的言论表明，在最近移民问题才成为重要现象的日本，这正成为一个日益敏感的话题。日本当局不应忽视这一问题，因为其他国家的政治家曾满足于对此置之不理，直到边缘群体被民众视为唯一能给出答案的力量。

我在2022年曾撰文指出，东京长期以来给人留下排斥移民的刻板印象，但是接纳的外国人数量比许多人想象的要多。这一趋势仍在继续，过去十年间，日本的在留外国人数量几乎翻了一番，2024年更是创纪录地增长了10%。重要的不是绝对数量，而是变化的速度：过去三十年间，外国居民占日本总人口的比例从不足1%上升到了3%以上，预计到2050年将达到约10%。（注：这个数字低估了总数，因为日本未将归化为公民的外国人计算在内。）

西方国家的失误引发了批评声浪，那些将日本与其他国家混为一谈的网红更是推波助澜。东京的策略远比如今许多正在与反移民民粹主义作斗争的国家要微妙得多，但同样难以摆脱YouTube算法的影响：只要搜索“日本移民问题”，很快就会出现无处不在的西村博之(Hiroyuki Nishimura)等人发布的视频，创立留言板网站的西村博之拥有数百万粉丝，对一切问题都持争议性的看法。这些视频的标题包括“为什么日本人要养活外国人？”，“日本毫无防备”，以及“日本不再是日本人的国家！”

这些视频忽略的地方是，日本没有大量游手好闲的外国人群体给国家带来负担。日本接纳的寻求庇护者数量极少，对吸引移民的国籍也有选择性，而且边境管控行之有效。尽管外国人数量有所增加，但非法居留者的数量仅为三十年前的四分之一；外国人犯罪数量也呈现类似的下降趋势。从其他国家照搬过来的论点，在日本并不适用。

但是也有一些理应关注的领域，日本当局却未能及时应对。从担心短期停留者滥用日本慷慨的医疗保险体系，到外国游客能轻易获得日本驾照的奇怪漏洞，人们担心日本的好客之道被人利用。

国内人口的减少使情况变得复杂。去年，日本的劳动年龄人口减少了22.4万。这既加大了对外国人补充劳动力的需求，也加剧了日本人对自己在本国被“取代”的担忧。

林原惠的言论之所以切中要害，因为许多人喜爱日本社会的特质——从公共交通到医疗保健再到低犯罪率，这种公共生活“运转良好”的本质——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每个人都遵守规则。

新来者通常对各种各样的程序感到恼火，包括倒垃圾和在地铁上通话。但这些程序对于居民来说，尤其是对于那些居住在人口密集城市的人来说，是和谐共处所必需的规则。林原惠对不文明行为的抱怨，对于在日本生活的外国人和本地人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现象；自从疫情过后边境重新开放以来，日常烦扰有所增加。在日本法务省开展的一项调查中，近78%的受访者表示，他们最希望外国居民遵守当地的规则和习俗。

日本政府未能跟上时代的步伐。东京到现在才开始讨论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禁止有拖欠医疗费用的外国游客再次入境，或拒绝为未支付医疗费用的人延长签证。我最近注意到，日本没有追踪外国人购买房地产的便利程度。此后有一则备受关注的新闻，涉及东京的一座建筑，似乎是外国业主试图赶走居民，以经营非法的爱彼迎民宿。

政界人士的反应也很迟缓。日本首相石破茂(Shigeru Ishiba)承诺，日本“将接纳遵守规则的外国人”，同时警告称，那些不遵守规则的人“将受到严格处理”。长期以来作为执政党总裁候选人的河野太郎(Taro Kono)最近通过批评非法移民来改善自己的形象。

这些都是一个国家转型过程中“成长的烦恼”。将移民比作“外来物种”的言论，充其量只会适得其反。但日本也不应重蹈有些国家的覆辙，他们忽视民众对移民和贫民区化的担忧，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民众转而支持边缘政客，因为无人倾听民众的声音。避免民粹主义言论抬头的方法是解决这些担忧，营造公平与平等对待的氛围。毕竟，这才是Hello Kitty想要的环境，不是吗？

译/孟洁冰

编辑/宋祉奇

来源/商业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