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杠青年罗永浩的多面人生

“真还传”归来整整一年，罗永浩终于又双叒叕折腾上了。

8月18日，罗永浩的微博名从“罗永浩・钮祜禄”变更为“罗永浩的十字路口”，这距离2024年8月22日他宣布回归社交媒体平台恰好约一年。8月19日，B站深度播客《罗永浩的十字路口》上线，首期嘉宾是理想汽车创始人李想，约4小时的访谈被称为“行业冥灯”对话“最牛80后”，视频中李想落泪感谢王兴，罗永浩再谈锤子科技失败，二人互诉童年、创业等人生经历。

作为国内互联网“红人”，即便罗永浩已年过五十，但他仍手握“流量密码”。与李想的对话视频播出后，大量视频切片立即流传于网络，截至发稿前的8月24日，罗永浩在B站涨粉超20万，首期节目播放量超200万。

稍早前的6月，罗永浩自述：DeepSeek创始人梁文锋曾认为他“靠嘴吃饭”的能力全国顶尖。对此，罗永浩说：“我认真想了想，我也不排除会去做靠嘴吃饭这件事。”现在看来，那时罗永浩或就在为如今的新节目埋下伏笔。

这样的“听劝”，在过去的罗永浩身上并不多见。现在的罗永浩似乎正在离他曾经口中的“正常人”越来越近，但也与“罗永浩”越来越远。过去的他不计后果、拿着800万元就敢做手机，并扬言收购苹果，为了理想毫不畏惧，后来撞得头破血流，用他的话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我是一个老教师、老脱口秀演员、老网红、老CEO、老产品经理、老售货员、老登。”宣布回归B站的视频中，罗永浩如此列举身上的职业标签。而他上一次发布这样的自我介绍视频，还是在2020年进入直播电商的起点时刻。

毫无疑问，7个标签中，去当售货员或并非出于罗永浩自己的本意，“交个朋友所有的董事都知道，我还完债就走。”即便是生计所迫，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直播带货是他做得最出色的职业之一，不仅救他于水火，更让交个朋友成了直播电商巨头。

2022年6月，罗永浩带货两年，在即将还完负债之际，他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科技行业进行再创业——创立AR眼镜公司Thin Red Line（细红线）。

但现实永远比想象更残酷。2025年6月，罗永浩现身在AGI Playground 2025，谈及最近一年经历表示：“此前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烧了很多钱，才发现10年内AR眼镜都不太可能商业化。”于是他再换赛道，开始做AI的软硬件结合，罗永浩称“纯软的”将要面世，出席大会“得瑟一下”正是为给产品推出做准备。

折腾：不灭的“行业冥灯”

互联网发展至今，网络红人数不胜数，但长红20多年的网红却没有几个，而罗永浩是其中之一。

作为“古早”网红，罗永浩曾被网友称为“龙哥”。21世纪初，web2.0兴起，博客、虚拟社区发展迅猛，正值互联网发展的起点时刻，罗永浩在新东方执教的语音被剪辑为金句集锦走红，被称为“老罗语录”，一度成为MP3下载榜单榜首，如今在喜马拉雅APP上仍榜上有名。

那时，罗永浩算得上是一名标准的“斜杠青年”。

1972年，罗永浩生于吉林延边，高二辍学，后开始做筛沙、摆摊等工作。28岁，罗永浩被俞敏洪“年薪百万”的新东方英语教师职业待遇吸引，开始自学英语，并写出万字长文自荐信向俞敏洪求职，三次试讲过后成为一名英语讲师。2006年创办牛博网，2008年自立门户创办老罗英语学校，一路走来，罗永浩本人越来越意气风发，文字也愈发犀利泼辣。

“希望那些喜欢用‘枪打出头鸟’这样的道理教训年轻人，并且因此觉得自己很成熟的人，有一天能够明白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有的鸟来到世间，是为了做它该做的事，而不是专门躲枪子儿的。”2010年罗永浩自传《我的奋斗》中这样说道。

除了语出惊人，罗永浩还常做出一些超出大众预料的事，如与王自如线上“约架”，在西门子公司门口挥锤砸烂问题冰箱......那时有人将他视为偶像，他们称其为“真性情”，甚至看作是挑战权威的代表；但不喜欢罗永浩的人也比比皆是，他们认为他善于哗众取宠，博眼球。

如同坦克般的横冲直撞下，罗永浩越战越勇。2010年～2014年，他每年举办一场以“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创业故事”为题的演讲，但此后不久，他遭遇了真正意义上的“头破血流”。

2012年，老罗英语逐渐有起色，自传《我的奋斗》成为畅销书，罗永浩带着筹来的800万元一头扎进手机行业，争议再次袭来：“这点钱怎么做手机，做手机壳还行。”但在罗永浩看来，他一路追逐着风口创业，这次终于进入梦想已久的科技行业。正如他2014年出版的《生命不息，折腾不止》中所写的那样：“我不是为了输赢，我就是认真。”

故事的开头极尽梦幻，但后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2014年5月20日，锤子手机正式发布Smartisan T1，被罗永浩称为“东半球第一好用的智能手机”。发布会现场罗永浩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哽咽，引来无数追捧，发布会第二天预订量超5万台。最得意时，罗永浩还称未来将收购苹果，不少媒体也打出“东方乔布斯”标签。

然而，激进设计、供应链管理导致量产问题频发。2018年，锤子科技累计销量不足500万台，资金链断裂，罗永浩背上6亿元债务，他也从一路高歌开始屡屡碰壁。2019年“坚果”手机变卖给字节跳动；11月1日，罗永浩预告旗下电子烟产品在“双十一”发布，但二十分钟后，国家发布“电子烟网售禁令”；12月3日，罗永浩举办“老人与海”黑科技发布会，但很快也无人问津。

大众看来，锤子手机的结局是一首理想主义的悲歌。而即便罗永浩的理想主义并没有止步，但他第一次直播带货时的90度鞠躬，还是让大家看到了现实的残酷。

妥协：播放卡农的直播间

2020年4月1日，也就是罗永浩开启抖音带货的首日，在开播前的15分钟，他才从办公楼上下来。

那天直播间的背景音乐是罗永浩亲自要求的《卡农》，它是复调音乐的一种，原意为“规律”，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每一个小节的最后一个和弦，会和下一个小节融合在一起，造成一种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效果，这首乐曲是最为经典的古典音乐之一。

直播出场方式是打开手机，人物出现在屏幕，这显然与发布会或演讲会的现场不同。于是罗永浩现场提议，让大家“假装在大型场馆里”，而他缓缓地、挥着手走进来，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那天，不少商界大佬现身直播间声援罗永浩，还有三家企业的CEO及核心高管现场坐镇，分别为小米手机部总裁卢伟冰、彼时的搜狗CEO王小川、极米董事长钟波。即便罗永浩已许久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但他仍有着极强的号召力。据抖音官方公布的数据，这场直播开始20分钟便有超270万人涌入，3个多小时的直播累计超过1.1亿元的销售额，并获得360万元的打赏。

纵然首播成绩亮眼，但并不能掩盖直播节奏混乱、出现口误的事实。在售卖极米投影仪时，罗永浩将品牌名称说成了“坚果”，而后者是当时极米最大的竞争对手，且极米科技的董事长钟波当时正在旁边准备上场助阵。十几分钟后，罗永浩经工作人员提醒才意识到错误。

“我刚才说成别家了？”“我以后是不是就做一个吉祥物好了？”“体谅老年人的痴呆”……那个一度扬言收购苹果的罗永浩，在当时却出现了手忙脚乱的老年感，随后他面对镜头，90度鞠躬道歉，露出了秃掉的头顶。此外，为了售卖剃须刀，他还现场刮掉了标志性的胡子。

来源：网络截图

“罗老师，别这样。”的弹幕充斥着那晚的直播间评论区。而这句话来自罗永浩自编、自导、自演的微电影《幸福59厘米之小马》，电影画面中罗永浩自扇巴掌，旁边一个人阻拦他并说道：“罗老师别这样。”

曾被网友类比"凤姐"而称为“龙哥”时，罗永浩称自己不以为然，他说自己很尊重凤姐，且他很开心被叫龙哥，因为国内最好的两个软件产品经理都叫龙哥，他指的是微信创始人张小龙。这一次，他依旧表现得不以为然：“没什么好感慨的，过些天胡子就长出来了。”

尽管直播电商的成绩起起伏伏，但罗永浩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让“交个朋友”成为抖音直播电商的头部公司之一。据公开数据，罗永浩直播三年的累计收入已达6亿元，年均2亿元的收入甚至超过了A股60%的上市公司2020年的净利润。即便如此，对于直播带货，罗永浩心不在此。

2022年6月2日，罗永浩的抖音账号正式改名为“交个朋友直播间”，最新的主播阵容里，合照C位不再是罗永浩，而是“交个朋友”创始人黄贺。那时，锤子科技欠下的数亿债务偿还进入尾声，罗永浩高调宣布退网，终于回到自己的“理想之地”——科技行业。

2022年7月，罗永浩创立AR科技公司Thin Red Line（细红线），公司成立初期即获得美团龙珠、经纬创投等机构投资，天使轮融资累计近4亿元人民币和约5000万美元。

“你有多大把握实现这个目标？”

“坦率地说，非常渺茫。如果只认准这一个目标的话，应该是九死一生。”

回归：学会两条腿走路

即便罗永浩依旧决心十足，但这次创业的他有了很大的变化，罗永浩不再是过去“孤注一掷”般的豪赌，而是开始多面开花。

退网的两年里，罗永浩如愿在网络上安静了一段日子，但他并未消失在公众视野。那段时间，他按照与交个朋友的合约，以固定周期来到直播间带货，偶尔在直播间发表的言论也会即刻冲上热搜，如他对董宇辉、俞敏洪的数次表述都引发不少热议。

而退网的这份宁静被未完结的“真还传”打破。2024年8月26日，罗永浩宣布回归社交媒体，并发布15000字长文，以其中的一篇《关于锤子科技投资人郑刚长期造谣诽谤的真相澄清》来回应与郑刚的1500万元借款风波。文中罗永浩承认锤子科技确实存在到期未还的情况，主要理由是作为锤子科技投资人的郑刚发起了无赖诉讼回购，并且在网络上“造谣诽谤”。

随后，2024年9月，罗永浩在《喜剧之王·单口季》上用一场脱口秀宣布自己还清了长达数年的巨额债务，总金额高达8.24亿元，他打了个比喻，说这笔钱“能铺满13个足球场”。

退网去创业时，罗永浩曾表示：“我生性顽劣、口无遮拦，有攻击型人格，做了企业负责人以后，也经常约束不好自己，为公司惹了很多没有必要的麻烦。”同时，罗永浩还谈到AR公司头几年都不需要宣传造势类工作，所以当时可以退出公共视野，或许此次回归社交媒体，也是由于他创业的“再次碰壁”。

来源：AI生成

2025年4月，有媒体报道，罗永浩旗下细红线科技早在2024年就已放弃AR智能眼镜类产品研发，继而转向做AI智能硬件和AI大模型的研发，2025年年初在AI智能硬件完成之后，整个硬件团队已被全部裁撤，只留下20多个软件工程师负责AI软件相关产品的研发和打磨。而罗永浩平台账号发布的招聘信息中，招聘岗位也大多为大模型、软件、产品经理、算法工程师等职位。

即便细红线在科技行业名不经传，但回归社交媒体平台后的罗永浩，带来的流量依旧让人艳羡。前不久，罗永浩一句“董宇辉单飞后年收入二三十亿”更是将话题推至热搜。8月20日，罗永浩又发布TBT项目预告。而此前，一段疑似罗永浩私下录音曝光，罗永浩提及在锤子科技时期曾秘密推进代号“TBT”的创新项目，并直言其“诱惑力”极大，最终大部分精力及资源过度倾斜至TBT，间接导致锤子科技失败。8月21日，他端出一碗自己代言的“TBT”康师傅的特别泡面。不得不说，这营销方式很“罗永浩”。

或许正如梁文锋所说：“一个人如果在任何一个领域能做到全国顶尖的水平，就不应该辜负这份天分。我认为你‘靠嘴吃饭’的能力，绝对是全国顶尖的。”而面对梁文锋发出的“你为什么非要做科技呢？”的提问，罗永浩也反复琢磨。两个多月后的8月11日，罗永浩官宣入驻B站，其视频播客节目《罗永浩的十字路口》于8月19日上线。

如果说，直播带货是靠嘴吃饭，那做博客访谈无疑是另一种方式的靠嘴吃饭。罗永浩称，该节目每一期都是3～5个小时的深度交流，内容涉及科技人文、世界、时代等，尤其是AI和人类命运的十字路口。他还透露，前两期节目嘉宾分别是理想汽车创始人李想、小鹏汽车创始人小鹏。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如今，53岁的罗永浩将微博名改为“罗永浩的十字路口”，而他也确实再次站在商业与梦想、流量与现实的十字路口，下一步将走向何处，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参考资料

《罗永浩进化：乔布斯之心不死》，腾讯深网

《对话罗永浩：再创业可能后悔，不再创业百分之百后悔》，晚点Latepost

《罗永浩直播当晚，我们在现场见证了一切 | 风眼独家》，凤凰网科技

《杀回B站！罗永浩对话李想狂揽百万播放后，端出一盒“泡面”？》，凤凰网财经

《我的奋斗》，罗永浩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企业家杂志”（ID：iceo-com-cn），作者：孙欣，编辑：米娜